少年劃傷少年“漸漸地心中生出了真正的殺意”
他被美工刀割傷,全身傷口多達43處,其中光是脖子周圍就有31處。最嚴重的傷口位于左頸部,長達16.8厘米、深1-2厘米,小動脈被切斷。他背部、腿部和額頭的皮膚出現(xiàn)了剝落。
上村遼太出生在2001年4月29日,家里除了父母,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5歲那年,他隨父母從千葉遷徙到隱岐諸島中的西之島。
西之島的生活比較艱苦,但是生活方式其實比較簡單,因而外來人是比較容易融入的。這種情況,遼太小時候就融入了當?shù)睾⒆拥娜ψ?,?jīng)常跟比他大,甚至大很多的人一起玩。或許,民風相對淳樸的西之島給了遼太以相當程度的溫暖,但也使得他對人性丑惡的一面沒有思想準備。
在遼太9歲那年,父母離婚。這之后的一段時期內,遼太仍然在西之島盡可能安心愜意地生活,他贏得了同學和老師的廣泛喜愛,還曾多次代表學校去參加校際之間的比賽。
等到小學五年級結束后,遼太的父母面臨一個艱難的選擇,那就是島上沒有中學,考慮到以后還要上大學和就業(yè),所以已經(jīng)離婚的父母都決定讓孩子去川崎市上小學的最后一年以及之后的中學。
在遼太一家離開西之島的那一天,遼太和他的弟弟妹妹各自的同學,還有島上的鄉(xiāng)民好多人都趕來為這一家子送行。
離開西之島,當然是一個錯誤的選擇。遼太在川崎市的學校為了交朋友、融入圈子,甚至陪伴離家出走的同學在公園滑梯處,呆了一整晚。
更離奇的在于,這樣一個小學六年級的男孩,隆冬在公園過夜,徹夜不回家,他的母親居然沒有去尋找過他。
日本著名非虛構作家、小說家石井光太在記述上村遼太被殺案以及背景信息的紀實作品《43次殺意》一書中談到,遼太以及他在新城市的朋友,都有同樣的寂寞,“在寒風呼嘯的公園中瑟瑟發(fā)抖的樣子,像極了被原生家庭傷害的孩子在相互舔舐傷口”。
之后,他升入川崎縣的市立中學。遼太延續(xù)了小學時就有的打籃球的習慣,經(jīng)常參加學校里的籃球社團訓練?;@球社團的學長將比遼太年齡大的其他一些孩子介紹給他認識。
在這段時間,遼太的母親交往了新男友,并加上工作,幾乎沒有精力照看孩子。遼太跟年紀比自己大的孩子一起玩,更加頻繁地在外過夜,長時段在外游蕩。
殺死遼太的三人中,為首者千葉虎男,案發(fā)時18歲,是日本人與菲律賓移民的混血后代。日本是個社會形態(tài)相對保守,對于移民、混血公民頗為排斥的國度——當然,日本居民如果跟美國人結婚剩下的混血兒,社會空間似乎要大得多,而日本民眾對于日本人與菲律賓人的混血后代的接納度就要低很多。
千葉虎男在這種情況下備受排斥,無論在校園內還是之外,都是被欺凌的對象。加上父親管教嚴厲,所以,虎男的個性其實是高度懦弱的,但又希望借助于強硬的手段等某種方式來贏得生存空間。
虎男年紀稍小時,也曾像遼太那樣,竭力融入同齡、年齡稍大者的群體,為此忍受他人的欺凌。但如書中介紹談到,虎男反過來對于比自己弱的人就會采取更加過激的方式、更加粗暴冷血的手段?;⒛泻退幕锇閭冇袝r會一起去當?shù)氐纳裆缁蛩聫R偷取功德箱里的現(xiàn)金。
遼太在結識虎男、阿剛等人后,成為忠實的跟班。有次,虎男行為失控,將遼太揍得鼻青臉腫,后者甚至很膽怯地原諒了前者的行為。
但在遼太傷好之前,學校里另一伙慣以霸凌同學的男生群體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小男生臉上很明顯的暴力傷害,追問下洞悉真相,頓時火冒三丈。這倒不是真的是主持公正,而是因為這伙男生之前經(jīng)常毆打虎男,卻沒想到虎男也有樣學樣來霸凌他人。
在更強大的群體逼迫下,虎男被迫向遼太道歉,但在后來,當這伙男生知道虎男經(jīng)常到神社、寺廟偷取功德箱現(xiàn)金,便不斷滋擾虎男,要求其吐出錢財?;⒛胁粩嗤俗?,但無濟于事。
然后,就在2015年2月19日晚上,當虎男等三人將遼太騙出家門,就決定狠狠地收拾對方一頓,先是用拳,然后是美工刀——當虎男用美工刀在遼太的脖子上接連劃上很深的幾道,讓遼太的衣服都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才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嚴重性,很明顯事情敗露,就會導致虎男自己被警察抓走。
這種情況下,虎男和他的同伴相互打氣,然后輪番用美工刀割殺遼太。為了掩蓋罪行,已經(jīng)身負重傷但還在喘氣的遼太,沒有反抗或逃遁,還在虎男等人的命令下跳進河里(目的是沖刷干凈行兇的指紋等痕跡)。
《43次殺意》這本書依照日本川崎警方日后的查案記錄,還原了令人心悸的虐殺過程:三個膽怯又暴虐的青少年,以慘無人道的方式殺害了并無任何反抗行為的少年遼太。
這本書指出,無論是被殺的遼太,還是虎男、阿剛等最終被定案宣判有罪的兇手,有著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被家人、社會拋棄,或者說家人無力顧及、無法管教的失敗者。他們都沒有容身之處,所以逐漸在上學階段慢慢滑出學校的控制,報團取暖,與社會底層、邊緣人士結交,抽煙、喝酒、偷竊、毆斗,被他人欺凌,也欺凌他人。
他們結交,根本不談家里邊的事情,因為家庭健全幸福的孩子根本不會加入他們?!八麄兡莻€小圈子里的成員都因為各自的家庭情況活得很痛苦……他們的本能才會告訴自己,不可以觸碰彼此的傷痛”。
書作者感慨指出,虎男等人對遼太多達43刀的暴力傷害,“顯示了他們……在伙伴面前虛張聲勢、缺乏體貼關懷、不相信別人、害怕被逮捕、害怕被報復、對現(xiàn)實失去了希望……他們因為這些理由一刀又一刀地劃傷毫不反抗的遼太,漸漸地心中生出了真正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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